糖亭酒

文/酒

你乘风踏浪而归，远远眺望，如愿望见那一抹莹莹月白。即使移花弟子皆着白衣，你却从未将他与旁人错认过，许是因为年年岁岁常相见，又许是因为在心底已经描摹了千万遍。想着那眉目清俊的男子，你眉眼不禁弯出了温柔的笑意，心底便如这海波涟漪微漾。

才抵了岸，苏小白便向你走近两步，虚护着你上岸。你抬眸看他，笑着唤他：“苏师兄！”苏小白瞧着你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，唇际不禁泛出了些笑意：“不过出海几日，怎的这般模样回来？衣裙都脏了。”你闻言不由面上一红，垂手绞着裙子嗫嚅：“这几日海上风浪有些大......”天知道你现在多想一头扎进星月湾的海水里躲上一躲，被心上人调侃什么的，实在是丢脸。你悄悄看了看光风霁月的苏小白，又瞧了瞧自己沾了泥沙的裙摆，挪着小步移了移。苏小白捉住偷偷开溜的你，语调里都染了些笑意：“好了，方才不过与你说笑罢了。师妹不论作何打扮，都是好看的。小雪知道你回来，备了凉拌明玉子等你，你随我回去梳理一下便去寻她吧。”你面颊仍是泛热，将将应他一声，跟在他身旁。

路上你吹了清风，醒了醒神，忽的想起出海之前苏小白就在忙些什么事，便问道：“我走之前就见你在忙什么，有什么很打紧的事吗？”苏小白抿了抿唇：“不过一些琐事，也没什么要紧。”苏小白一抿唇，你便知晓他同你说的不是实话。自小苏小白一瞒事就下意识抿唇，这习惯他不自知，你却记着。但他既不愿多说，你便也不追问。想着这次出海特意买给他的物什，你喊住他：“苏师兄，我今晚......有些东西给你，待我自小雪那回来便去找你。你今晚没什么要紧事吧......”苏小白摇头：“没有。而且，我也有事同你说。”你握了握拳：“既如此......晚些时候我就去寻你。”说完，你便闪身进了房，耳垂微红。

待你收拾好找到风小雪的时候，小姑娘正嘟着嘴，一副情绪都摆在了脸上。你自知来迟，赶忙赔不是：“抱歉，我来迟了。你瞧，我给你带了什么？”你拿出特意为她买来的话本子，小姑娘一见就两眼放光，登时顾不上生气了，乐开了花：“我就知道你记着！不枉我偷了我爹的好酒来给你尝鲜。”

你们坐在沙滩上，把酒临风，夜话家常，好不自在。

风小雪此前没喝过酒，此刻正小口抿着酒，复又咂咂嘴回味，说道：“苏师兄和你感情真好，知道你今天回来还特意去星月湾等你。”“我与苏师兄自小养在一处，自然更亲近些。”你尝了口酒，入口香醇，回味绵长，确是佳酿，不由又来了一口。风小雪笑道：“可不是，岛上许多师姐都暗地眼红你呢。不过我倒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，自小青梅竹马又情投意合只差最后点破那层纸来个心意相通......啊疼疼疼......我错了我错了女侠手下留情.......”你听她越说越没个样子，赶忙去捏她的脸。“胡说什么呢，小心我将你沉到星月将军的花池子里去！女孩子家也不知个矜持，看来应该少让你看些话本子才是。”风小雪知道你面皮薄，就止了话头，感叹道：“不过说来你和苏师兄也是有缘，都是被大总管捡回来的，又都养在一处，还都天资聪慧......明宗主总拿你们来教育我，说到这个我就郁闷！”你方才两碗酒下肚，脑袋已经有些微醺起来，此刻晕晕乎乎的自顾自想起许多往事。

你小时候就听移花岛的大人们讲过，自己被苏霜华抱回来的时候苏小白也才刚来移花岛五六年的光景。你来时比当初苏小白来时略大一些，但也还是不谙世事的年纪，身子又很弱，总要靠汤药一天三顿的灌着调养。这也养成了你爱吃甜食的习惯。汤药实在太苦，小孩子都不大爱吃苦，你每每闹着不肯吃药的时候，苏小白都会小大人似的往你手里塞一罐酿好的百花蜜。后来你不用喝药了，也总爱向苏小白讨百花蜜吃，也不知是当初的甜透进了心里，还是因为送蜜的人实在甜的让人欲罢不能。

“诶，我最近看苏师兄从矿上拿了玉石回去，听别的同门说似是在雕什么东西，还很像女子用的。他同你讲过什么吗？”

你的思绪被风小雪的一席话扯了回来，摇了摇头：“不曾，”忽然你又猛地回过味来“女子用的？”风小雪这厢也有些失措：“我本以为是给你的......不不不没准就是给你的呢，你看你们关系这么好......”你此刻已经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作何想法，只管一个劲倒酒喝，连什么时候醉过去也不知道了。

等你回过些意识来时，感觉有些自己正被什么人背着，登时惊的立了起来，还未做出什么动作，便听到苏小白玉润的声音：“醒了？”你脑子又一时转不过弯：“苏师兄？你.......我.......小雪呢？我们不是在......”苏小白语气有些冷：“小雪我叫风宗主带回去了，你喝醉了，她找我来接你回去。”他顿了顿，又说：“你不是说今晚还有事要同我说？怎的还喝了这么多酒。”听他这样一说，你又想起风小雪的话来，心头一阵酸涩，声音微哑，语气闷闷的：“无事了......”苏小白一愣：“怎么了？”你酒劲尚未全过，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，此刻心下愈加烦闷，便脱口而出：“苏师兄你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吧！”苏小白停了下来：“怎么说？”你委屈的泪眼汪汪：“他们说你在做女子用的物什，想必......想必是有了心仪的女子。苏师兄你近来在忙的也是此事吧还瞒着我不与我说，可是我思慕你啊......那钗子我也特意留了一只打算赠你的.....如今却都是无用了......”你语无伦次的抽抽搭搭，苏小白一言不发的背着你回来住处。

你抹了泪迷蒙的环顾四周：“你把我背来你房里做什么，我要回去。”话音刚落你便被光晃了眼，定睛一看，是把玉梳子，花纹细致精美，装饰也与你的玉笛相得益彰，一看便是出自苏小白之手。你一时没反应过来：“做什么？”苏小白将梳子递到你手里，无奈道：“你有时很聪慧，有时却迟钝的很。你能知晓我有心仪的女子，却不知晓我对你的心意。”你握着梳子懵了，半晌才猛然睁大了眼：“你.......我？”苏小白牵过你的手，眼眸温润。他望着你的眼，唤了声你的小名，语气郑重：“我心悦你，就像你心悦我一般。”随后又笑道：“原是想今晚等你来再同你说，不想路上被你抢了个先。”苏小白拉过还有些晃神的你，轻轻拥入怀里。“你都不知道，听你说心悦我，要送钗子时，我有多欢喜。”你眼眶又开始泛湿：“我也好欢喜，比你还要欢喜。”

你在梦里总会想，有一天，他会为你梳发，对你说：一梳梳到尾，二梳梳到白发齐眉，三梳梳到儿孙满地，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。你知道这本应父母来做，但你们无父无母，你更愿是他为你念这祝词。因为他的希冀，你总可以不顾一切的实现。